为首的那个嬷嬷想上前查看谢灵蕴，却被梁邵拦下：“这位嬷嬷，你这是做甚？”

谢灵蕴模糊间看到她对着梁邵恭敬地说道：“公子恕罪，奴只是担心隔的太远公主听不清奴说的话而已，并无冒犯公主的意思。”

可是她分明是想看看谢灵蕴有什么异样，毕竟些谢灵蕴与梁邵在屋子里独处了这么久，她们难免瞎想，若是有了确凿的证据，便可四处传播，将谢灵蕴赶出去，为了打消她们的疑虑，谢灵蕴不再压抑情绪哭了起来：“阿邵，母后不在了，如今在这宫里随便一个管事嬷嬷都敢欺负我，我，我还不如回洛城！”

梁邵连忙上来掀开珠帘，谢灵蕴哭泣的神情落入了众人眼里，但是她们观谢灵蕴衣衫整洁，神情有些有些失望，谢灵蕴用袖子遮住脸微微挑眉，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她起身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朝那个为首的嬷嬷扔过去：“混账东西，本公主和阿邵也是你们可以胡乱猜测的，都给我滚出去，我要父皇重新为我选侍奉我的人！”

她们好几个人都被谢灵蕴的花瓶碎片伤到了却依旧不敢表露出半分愤恨不满的情绪只能跪在地上叩首求饶，唯有那个为首的嬷嬷对着谢灵蕴说道：“公主殿下，我等虽是奴婢，但是也不可由你随意打骂，况且你与梁公子，男未婚女未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不妥。”

要的就是这么个效果，谢灵蕴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对着她说道：“本公主在外多年，受尽欺凌，承蒙阿邵照拂才能活到今日与父皇团聚，我对他亲近些不该吗？倒是你这个贱婢，竟敢随意诽谤我与阿邵，怎么？是觉得我与父皇多年未见感情并不深厚，母后病逝外祖父一家蒙冤而死我无人可依，阿邵也和我一样都是没娘的孩子，好欺负吗？”

梁邵十分配合的一边扶着谢灵蕴一边扶着谢灵蕴一边说道：“都是在下的错，在下想着公主流浪在外多年，如今重回故地见亡母遗物难免伤怀，才想着多劝慰她几句，却未曾想给公主您招来了闲言碎语，还请公主责罚！”

他说完就要跪下请罪，谢灵蕴立刻扶住他故意磕磕巴巴地说道：“阿邵，你我身正什么不怕什么，哎呀反正就是我们清清白白，便是放到父皇面前也是有理可说的，既然这群刁奴打定主意脏污我们，我们同她们定然是说不清的，走，咱们去找父皇说理去！”

闹吧，闹吧，谢灵蕴就是要不依不饶把她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主这件事情做实了。

谢灵蕴拉着梁邵往外面走，为首的那个嬷嬷在后面说道：“明福公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这便去酷刑司领罚，还请公主高抬贵手别告诉陛下。”

她这话让谢灵蕴不禁高看她一眼，还算聪明，知道舍弃自己一人保下剩下所有人，罢了，本来这事弄到皇帝面前，幕后的人也会替她们说话，到时候一个都送不走。

梁邵马上转过身对着那人说道：“还不快滚！”

就在她离开大殿时谢灵蕴对着她喊道：“去了就别回来了，我这不需要带头顶撞我还去过酷刑司的人。”

敌人送过来的细作当然不可能在琅嬅殿做事，虽然还不确定这帮人究竟是澹台高朗还是明华亦或者是皇帝送来的，但是无论他们背后的人是谁，谢灵蕴都绝不可能留他们在这里。

那人对着谢灵蕴叩首行礼：“奴婢多谢公主不杀之恩。”然后转身离去。

谢灵蕴在梁邵的搀扶下坐到了最上方对着众人摆摆手说道：“你们都散了吧，我休息一下，就去宫宴了。”

有一个宫女走了上来说道：“奴婢彩环叩见公主殿下，奴婢和彩月都是公主殿下的梳妆侍女，不知公主殿下何时方便让奴婢与彩月为公主梳妆？”

按照惯例，每一个嫡公主身边都应当有一个管事嬷嬷，一个贴身宫女，一个记账宫女，两个梳妆宫女，两个奉茶奉膳宫女，两个起居宫女，三个跑腿宦官，其余打杂宫女宦官各十人。

现今管事嬷嬷不在，其余人等只能自行准备事务，但是鬼知道她们两个会给自己安排什么样的妆容，什么样的服饰？若是一直整改耽误了时间，岂不是会迟到？

谢灵蕴看着她们沉思了片刻：“那你们倒是说说今天晚上准备给本公主做什么样的妆容衣着？”

彩月见谢灵蕴不按套路出牌有些愣住了，彩环反而淡定些她对着谢灵蕴说道：“皇族如今尚紫，京城中人也以紫色为贵，但若是深紫色于公主如今的年纪而言未免显得过于老成，故而奴婢为公主准备了一套浅紫色绣藤萝的纱裙，戴上一套藤萝流苏发冠。”

谢灵蕴轻轻拨弄着腰间的玉佩，常年习武让她的手上全是茧子，比起明华她们如玉般的手指算不上好看，可是明明只是这样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却让人感觉到了威慑力。

谢灵蕴唇齿间发出一声轻笑，目光寒冷地看着她们，让她们觉得不寒而栗，继而用极其温柔地声音说道：“我记得我母后给我留下过一套月白色的衣裳，上面用金线绣着祥云凤凰，衣领间还有红色的梅花点缀煞是好看，不知如今在哪里？”

这套衣裳早就被明华拿去，她打算改成自己的尺码，用在她半年后的生辰上，如今自然不在琅嬅殿内，下面的人不回答，谢灵蕴就撑着下巴，看着梁邵笑意盈盈地说道：“阿邵，看来她们并没有妥善保管我母后留给我的遗物呢，你说我是抽了她们的筋，还是扒了她们的皮好？”

梁邵听了谢灵蕴这话并没有被吓到，笑着说道：“抽皮扒筋太过残忍，不如赐下销骨散，让她们尸骨无存吧。”

谢灵蕴随即掩唇而笑，又拍了拍手：“好主意，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杀，都杀了！”

这些人没了主心骨，到底年轻不经事，被谢灵蕴和梁邵这么一吓就全招了，彩环再次叩首时声音以带着明显的哭腔：“求公主，梁，梁公子大发慈悲别杀我们，这衣裳如今在明华公主那里，公主可以去她那里要。”

谢灵蕴起身优雅从容地走向凤鸣剑，轻轻拔出：“明华姐姐竟然拿了我母后亲手给我绣的衣裳呢，看来要打架了。”

随即冲了出去，梁邵跟在她身后假装害怕的阻止她，实际上他一直都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让自己跟不上谢灵蕴：“明，明福公主，就算明华公主抢了景慧皇后留给您的东西，您也要忍啊！”

谢灵蕴跑在前面喊道：“忍不了，亡母遗物被亵渎，我等为人子女的如何忍！阿邵，你别追我了！”

不过一会儿，两人就跑到了明华居住的璟瑟殿，明华被皇帝，澹台高朗，还有明瑶以及现任皇后围在中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幸福的女孩。

尽管早已不期待皇帝的爱，但谢灵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张扬地挂着不可一世的笑容，维护她最后的尊严，她将凤鸣剑踯出，剑不偏不倚地插进了明华头顶的屏风上。

众人惊慌失措，明瑶第一时间冲出来指着谢灵蕴说道：“你这个小贱人，竟敢谋害明华姐姐，我要扒了你的皮！”

谢灵蕴看着明瑶的眼神带着刺骨的寒意：“你要怎么扒了我的皮？要不要去西山我母后坟前，或者是当着我谢氏满族的冤魂面前！或者你可以问问你母后的母族，北方薛氏，他们敢不敢？我敢向你保证，北方薛氏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下令之日，就是他们灭族之时，那你敢向我保证，你有足够的底气扒了我的皮吗？”

明瑶看着谢灵蕴凶狠地样子，后退了几步，见到皇帝走上来，她立刻躲在皇帝身后，皇帝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谢灵蕴却丝毫不退：“我来拿回我母后留给我的东西，宫宴过后我会自行去西山我母后坟前请罪。”

如今的谢灵蕴让皇帝觉得她实在愚蠢，好不容易回到了皇宫，却要大庭广众之下刺杀自己的姐姐，只是为了一些遗物，还要自行去西山，这实在是得不偿失。

明华朝着谢灵蕴走过来，依旧是那副伪善却又被吓着地模样：“明，明福，我只是借用一下景慧皇后的遗物罢了，并去霸占的意思，你想要直接过来找我要就是了，我还能不给你吗？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谢灵蕴看着她恨不得立刻撕下她的面具：“我比不得姐姐，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就拿走了，我这种母亲不在了，父亲不爱的孩子，别人想要我什么东西，哪怕在我回来后连个招呼都不打都可以的，总是要比姐姐这种被亲人围着疼爱的孩子凶恶几分的，不然我如今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拿回被人抢走的亡母遗物这件事情了。”

梁邵走上来，扶着谢灵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公主莫要伤心了，您不是还有陛，唉算了，我会一直陪着您的，西山我陪您去。”

谢灵蕴看着他的眼神全是感激：“天下众人，唯有阿邵可托也，有你在我也不算孤苦伶仃。”

但是只有谢灵蕴才知道，他在拍她背的时候用的是他们才懂的暗号，他说：“师父在西山等我们。”

皇帝巴不得她永远也不要回来，因为他一看到谢灵蕴就想起了景慧皇后，他并非嫡出皇子，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在他五岁时就病逝了，生母病逝后他便被皇后收养，皇后有自己的儿子 对于他并不怎么上心。

宫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他既不受父皇疼爱，也不受皇后喜欢，所以哪怕是在皇后膝下生活也常常吃不饱穿不暖。

他只能努力的读书争取父皇的青睐，讨好皇后和她的儿子，才能在后宫立足，十五岁时，是他最风光的时候。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了景慧皇后，那时候大家都喊她谢大姑娘，她出身五大世家之首的谢家，父亲是当朝重臣，母亲是举世无双的美人，她更是文武双全，倾国倾城，就连那个冷漠的父皇和刻薄地皇后都很喜欢她，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她骑在枣红色的宝马上，穿着红色的骑装，他站在马下，有很多人讨好她，可是她通通不屑一顾，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待在那里，就可以得到自己要努力很久才能得到的东西。

他并没有产生爱慕，反而是嫉妒，这样阴暗的情绪他从未有过，这是第一次在他心里产生，她明明出身不如自己，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要往上爬，爬到最高的位置，再把她拽下来，扔到泥潭里亵渎。

后来他终于娶到了她，他常常当着她的面盯着第一任皇后的画像，哪怕他已经不记得第一任皇后叫什么名字了，但是他还是想引起她的嫉妒，想让她和自己一样的阴暗，可是她总是视而不见，她就像一朵高岭之花一样，明明她那样的贤良淑德，那样的美好。

可是她越美好，便对比得他越阴暗，他要困住她，让她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要让她和自己一样，困在这座华丽的笼子里，一起沉沦堕落。

他下令烧了她所有的兵书，戎装，融了她所有的兵器，扔给她一本又一本禁锢女性的书籍。

可是她同样回以抗争，她将所有自己给她的书都当着自己的面烧了，温柔的外表下是坚韧的内核。

她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她，而自己依旧卑微，于是他想要用孩子困住她，后来他们终于有了个女儿，叫明福，可是她的话却越来越少了，对着自己甚至都不笑。

后来他认为是谢家给的她反抗的底气，于是他要摧毁她的底气，没了翅膀的雄鹰，应该会变成金丝雀的吧？

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她将明福送走了，余生她都在和自己抗争，她卸去了温柔的外表，变回了那个骄傲的她，骄傲如她，一次又一次的挑战他的皇权。

最后这场战争，以自己的失败告终，而她也病逝了，她走后他的心始终泛着剧痛，他认为这种情绪是因为她的骄傲自己的失败造成的，于是他把她葬在了西山，发誓永远都不要看到她，看不到，就不会心痛了。

而如今自己和她的女儿回来了，她们有着一样的内核。

皇帝一巴掌朝谢灵蕴扇了过去，而谢灵蕴则用当年景慧皇后看皇帝的眼神看着皇帝。

皇帝后退了几步，指着谢灵蕴欲言又止，只能对着明华发火：“你还不快把东西给她！”

明华第一次被皇帝呵斥，她红了眼眶，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父皇最疼爱的是她，明明他向她许诺过自己要什么都会给她。

明华透过皇帝想起了纳兰珩，他也曾经对自己许诺，九年后会退掉婚约娶自己，于是她心甘情愿地做起了他的外室，当着澹台高朗的面隔着帷幕与纳兰珩接吻，可是九年之约已经过了，他失约了，如今皇帝对自己的承诺也失约了，明华感觉自己的一生总在被人违背誓言。

明华想起了澹台高朗，这是她最后的保障，她知道自己不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在她眼里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叛贼，而自己的母亲是一个偷情的妻子，这是她最不耻的，也是她最想摆脱的，她曾以为攀上了纳兰珩就能摆脱这一切，可是纳兰珩太过懦弱，注定无法满足她。

而澹台高朗，有着帝王家的狠毒，虽然无法给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如果在他娶了明瑶之后，自己再杀了明瑶？这，不也算是一种一生一世一双人吗？而且自己还可以做皇后，成为大端朝最尊贵的女人，那时候没有任何人胆敢窥探自己的身世。

明华对着皇帝红着眼眶，行礼道：“女儿遵命，女儿这便去把东西拿给明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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